我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，在李一诺的人物对谈直播中，认识了秦晖教授。那次直播的主题，就是秦晖教授的新书 - 秦汉史讲义。随着年龄增长开始对历史感兴趣的我，就驻足观看了好一会。然后，兴趣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。原来在秦之前的周制下，构建的是族群式的小共同体本位的社会，期望形成的是一个“人人亲其亲，长其长，而天下平”的制度。

但随着战国时期诸侯征战，秦崛起一统天下后，逐渐衰落的周制就被秦制所取代。秦制，可以说即是天下一统的因，又是果。说是因，因为秦制的形成让秦国变的强大，并最终灭了六国统一了中华。说是果，也因为秦制在秦帝国二世而亡后，并没有消失，反而进一步的演化，被以后的各朝各代继承，从而深深的影响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和文化，直到现在。虽然，我们进入了现代文明、科技发达的社会，但是秦制在对文化侵袭后的影响还在，在每一代人的文化基因里，甚至以非常“隐秘”的方式潜行在当下的制度中。。。

那什么是秦制？秦制是一种帝制，是以法家思想为纲领建立的绝对皇权、严刑峻法、官僚科层制三位一体的统治模式。核心是通过“编户齐民”，“军功授爵”等手段消除小共同体以及贵族阶层，使得个体“原子化”，从而实现国家（皇权）对每个人的直接控制。这种极权式的统治，在诸侯征战的混乱年代，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优势。但进入“和平”时期后，却会导致暴政。于是在权利最高点的帝王就会被权利反噬，被民众推翻。但这种可以激发人无穷恶的帝制本身，却并没有消亡。反而不断地演化，在以法家制度统治核心基础上，披上儒家的外衣，继续以法，术，势的手段来统治，只是变得更高明了，没有像秦制刚开始那样露骨了。

但是，皇权下的权力制衡一旦失效，当前朝代就会迅速瓦解，新的朝代便会产生，所施行的也依然是秦制。

读秦晖教授的书，有个很深的感受，那就是论述非常的直白，且直击问题的本质，没有什么套话，废话。而且观点很鲜明，也挺犀利，同时又有充足的论证。所以，读起来很是过瘾。我觉得可能是我学识和涉世都太浅，读这本书，有一种被启蒙的感觉。尤其是读到“儒表法里”这一章时，我突然明白了，我们看到的很多表里不一的社会现象，其背后有着深层的制度因素在起作用。“儒表法里”的形成就正揭示了这一表里不一的深层逻辑 - ”用儒家语言做外包装，使秦的内容不但不那么赤裸裸，而且具有了欺骗性。” 任何需要同时维持“合法性”与“控制力”的体制，都可能走向道德理想（表）与现实手段（里）的分离。

每当我学到新知识，了解了以前不知道的事实，都会感到一种纯粹的获得的喜悦，即使有些事实是残酷的。但这同时，也引出来的一个深沉的问题是，在这样一种制度下，个体该如何自处呢？

首先，我觉得对社会表里不一本质的认识，可以避免陷入“理想主义”或者“犬儒主义”两个极端。理解规则，但不被规则迷惑心智，耗损精力。其次，可以在这样体制系统的夹缝里寻找些符合自己本性的自由度。比如，可以寻求体制外的工作，或者自由职业，或者体制内“量力而行”。然后，在保持独立的批判精神同时，也需要保持一定的“批判距离”，毕竟有些东西是可以改变的，比如个人能力，局部的环境，而有些东西，个体是很无能为力的。再者，学习真正的儒家传统文化，而不是为强权服务的儒术。要成为善良的人，仁义的人。

最后，勇敢真的是一个非常可贵的品质，它可以让我们在关键时刻，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，知其可为而不妄为”，守住自我底线。